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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1/4/15 17:41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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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图片来自网络)

一、

夏日的傍晚,小雨淅沥沥地下着。

林童童撑着一顶橙色的雨伞,蹲在路边拍一朵白色的花。手机屏幕上,洁白纤细的花瓣上滚动着透明圆润的雨滴,有种脆弱的美好。

她身后,一辆黑色的脚踏车飞驰而过,经过女生身边时压到了一个扔在路边的空牛奶盒。

“噗滋”一声,牛奶盒里剩余的牛奶,在外力挤压后从小小的吸管口喷射而出,不偏不倚地全溅在刚拍完照片,美滋滋地转过身来的林童童身上。

林童童震惊地一呆,然后下一秒,她像踩着水花的哪吒似的,在下雨的大街上狂奔不止。

——“前面那个骑车的,你给我站住!”

傅遂是在等红绿灯时,才发觉身后的“异常”。

他扭头回望,果然看到一个穿着蓝色连衣裙,扎着双丸子头,长相尚算乖巧的女生,跟一支炮仗似地蹿到他面前。她高举的橙色的雨伞仿佛她喷出的火焰,脚下飞溅的水花像瞬间开放又凋零的莲花。

林童童终于追上了傅遂。她一把拽住他的脚踏车后座,柳眉倒竖,奶凶奶凶地瞪着他。

同样是在雨中移动了一段距离,林童童的鞋子袜子和裙子都湿了,裙摆现在正凉丝丝地贴在她的小腿上,整个人都很狼狈。可眼前的“罪魁祸首“,穿着透明雨衣,刘海虽然被雨水沾湿,但不显狼狈,反而更显他皮肤洗白。软而细的发丝下,一双眼型细长的眼睛,像两面幽暗的湖水。

林童童真的越瞪他越气。

傅遂歪了歪头,将耳机里的音乐暂停,问道:“你是在追我吗?”

这话语带歧义。

林童童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,然后漂亮的杏眼一翻,看着傅遂似笑非笑地说:“追你?不如说追杀你更准确一点。”

“嗯?”傅遂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眼前的“小哪吒”了。

对方一脸无辜的样子,让林童童一阵胸闷。她连说带比划的把刚才自己被牛奶喷溅一身的过程说了一遍,然后指着自己身上看不出是牛奶渍还是水渍的痕迹,愤怒而嫌恶地控诉:“路边的牛奶盒,别人喝过的牛奶!不知道过期了几天,全都滋我身上了!你说恶心不恶心?”

“恶心。”傅遂评价道。

“?”这人是不是理解能力有问题?她的重点是在这里吗?作为导致自己如此狼狈的“罪魁祸首”,他竟然一点歉意也没有?

“除了恶心,你就没有别的想说的了吗?”林童童觉得自己仿佛循循善诱的幼儿园老师。她不顾形象的狂追两百米,无非是想要一声道歉。

“呃……对不起?”

林童童惊了:“这还有疑问?”他这语气,仿佛很不确定自己需要道歉。

傅遂扬眉,语气温和地说:“你看,牛奶盒不是我丢的,我也不是故意压上去的,更不是存心想要溅你一身的。”

他有一把清朗的好嗓子,“主观上,我并不想把牛奶溅到你身上;客观上,牛奶盒不是我扔的,而如果没有那个被乱扔的牛奶盒,我正常行驶在非机动车道,经过你身旁时并不会导致这样的后果。”

眼前的女生听得一愣一愣的样子有点可爱,傅遂唇角上扬:“所以严格说起来,其实我也是受害者呀。”

林童童被气笑了。她反讽道:“那我是不是还得跟你道歉,耽误你时间了?”

“那倒不用。”傅遂的微笑如春风抚柳,越发的和煦,“我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。”

“?”

三分钟之前,林童童只是想要一句道歉;三分钟之后,林童童听到了她想要的道歉。但听完后她更气了,气到她都想犯罪了。

可她还没来得及真的实施什么“犯罪行为”,傅遂突然往林童童手里塞了十块钱,并留下一句“买个冰淇淋吃吧,开心点”,然后红灯变绿灯,少年踩着脚踏车,扬长而去。

林童童呆愣当场,撑着伞,捏着十块钱,宛如一个“碰瓷成功”的……骗子。

二、

什么叫“冤家路窄”?

九月开学,林童童看到那个滋了她一身过期奶,还说自己是“受害者”的“碰瓷对象”,跟着班主任老王走进教室时,情不自禁地骂了一句国骂:“卧槽!”

那一刻,她脑海中飘过的第一个词,就是“冤家路窄”这四个大字。

同桌裴岳皱了皱眉:“我和你说多少次了?林童童,你作为一个女生,请注意言辞,不要张口就是脏话。”

林童童扭头看着裴岳,震惊地问:“你听到了吗?不是我幻听吧?老王让你往后坐,新来的坐你的位置?”

裴岳:“卧槽!?”

这次换“文明用语的宣传大使”裴岳骂人了。

确认自己没有幻听后,林童童从座位上蹦了起来:“老王……老师,我反对!”

“反对理由?”老王推了推鼻梁上的厚底眼镜,一脸慈祥地问。

“因为……裴岳成绩好,我想继续向他学习!”林童童心中为自己的急中生智暗自叫好,“王老师,我想好好学习!”

她的语气虔诚的仿佛不良少年三井寿在对安西教练说:“教练,我想打篮球!”——就差泪流满面了。

“林童童同学终于有了好好学习的想法,作为你的班主任我很感动。”老王顿了顿,又话锋一转,“不过,傅遂同学上学期期末的全市排名是第一名,你就放心大胆地向他学习吧。”

林童童:“……”

三、

林童童脸色铁青地看着傅遂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她身边,占据原本属于裴岳的座位,而裴岳被换到了与她距离遥远的另一大组的最后排。

聒噪的“裴童组合”正式“两地分居”。

林童童很惆怅。她和裴岳可不是普通的同桌关系。他俩是发小,两人从幼儿园起就是一起偷偷把喝不完的牛奶往花盆里倒、中午闭着眼睛假装睡觉,等老师走了就头顶着头说小话的死*。

高中成为同桌后,他们互相吐槽打闹,考试时并肩作战,学习生活快乐似神仙。可惜这么愉快的神仙生活,被傅遂这个“瘟神”给打破了。

偏偏这“瘟神”还没点眼力见——

“怎么?不舍得啊?”傅遂顺着林童童的视线,瞥了一眼“遥远”的裴岳,恶劣地明知故问。

林童童收回视线,眯着眼睛与傅遂对视。

虽然算上今天,他们不过第二次见面,但林童童觉得自己对眼前这少年认识深刻——这人,很擅长拿刀往人心窝子捅。

林童童“锋利”的眼神在傅遂脸上剐来剐去,可后者的体验,不过像根小羽毛在他脸上扫来扫去。

傅遂看了林童童一眼,突然伸出手,拍了拍她的头,手势堪称温柔。

“别难过了,开心点。”他说。

林童童原本还一副龇牙咧嘴,恨不得咬傅遂一口的状态,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记“摸头杀”给吓了一跳。

傅遂原本就长得出色,加上声音、表情还有话语的加乘,让林童童的心莫名“咚咚”直跳。那一瞬间,她感觉自己宛如少女漫里遇到了男主的女主,漫天的粉色樱花落下来,她圆而微翘的鼻尖上飞起一抹紧张的绯红。

——请……请问,这位新同学是要“色诱”吗?

傅遂一点不知林童童剧烈的心里活动。他边整理文具,边慢条斯理地又道:“毕竟,以后你难过的时候,还多了去了。”

林童童:“……”

四、

林童童和裴岳做同桌的时候,他们这个角落是全班最热闹的区域,而现在换了傅遂,这里成了“康桥”——“夏虫也为我沉默,沉默是今晚的康桥”里的那个“康桥”。

如果拿乐器做比喻,裴岳像个唢呐,而傅遂就是个定音鼓——一般不出声,一出声就震惊四座那种,是个了不起的“话题终结者”。

周五放学后,林童童和裴岳一起在篮球场打篮球。她投进一个三分球,转身时刚好看到当天值日的傅遂,提着垃圾袋,准备横穿操场去丢垃圾。

有个高一的学妹突然半路“杀”出来拦住傅遂的路,勇敢告白:“学长,我宣你。”

“?”傅遂皱眉,智慧的脑门上仿佛浮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。

学妹羞涩地解释道:“我宣你,就是我喜欢你的意思——学长,我喜欢你。”

林童童走到篮球场边,一边喝水,一边好奇着傅遂的反应。

只见傅遂垂下眼帘,沉默了一下,然后道:“学妹,表酱紫。”

学妹:“?”

林童童:“……”

五、

听到了整段对话的林童童“噗”一口水,全喷站她对面的裴岳身上。

“林童童!?”

“对不起对不起!”林童童手忙脚乱的找纸巾,一抬眼,却发现裴岳手里已经有了。

是葛夏甜给的。浅粉色印花,带着淡淡香味的,只有甜甜的精致少女才会用的那种纸巾。

葛夏甜是裴岳的新同桌。他们成为同桌之前,说过的话可能加起来都不超过十句,可现在的关系突飞猛进。连裴岳和林童童每周一次的篮球练习时间,她都要围观。

“林童童,你怎么老这么毛毛躁躁的?你看看人家葛夏甜,都是女生,差距怎么这么大呢?学着点吧。”裴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。

裴岳和林童童原本就是“最佳损友”,互相吐槽是他们的日常。可今天这话,林童童觉得分外刺耳,因为有葛夏甜做对比。

比较之后得出“优”和“劣”,然后希望“劣”的那一方向“优”的那一方学习进步——这真是世上最糟糕的建议方式。

林童童没作声,葛夏甜却用羡慕的语气说:“我觉得童童这样很好啊。”

“哪里好?男人婆一个。”裴岳说。

葛夏甜语调软软地说:“我就学不来,我没办法不顾别人的感人,凭自己心意任性地生活。”

林童童:“……”这话,确定是夸她吗?

六、

三个人的篮球场,林童童感觉自己好像不配拥有姓名,所以她提前回家了。

林童童慢吞吞地走在夕阳漫漫的街头,像一棵被风雨摧残过的狗尾草,直到有人喊她的名字——

“林童童!”

林童童四处张望,最后发现喊她的人,是站在路边超市的彩条遮阳棚下的傅遂。他站在超市门口的冷柜前,白色校衫,及踝的窄腿牛仔裤,干净清爽的像夏日最凉爽的一阵风。

他正歪着头看着林童童问:“喂,我上次给你十块钱,你买冰淇淋了吗?”

“买了。”其实没有。那张十块钱纸币还夹在林童童的钱包里。林童童不懂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,他这时候提这茬要干嘛。

“买了几块钱的冰淇淋?”

“……六块钱的。”

傅遂看着神情戒备的林童童,眼睫忽地一闪,唇角扬起一道弧度微小的笑意。他走到林童童面前,微微俯下身,看着她的眼睛。

林童童双手握拳护着胸,几乎摆出了要格斗的架势。谁知傅遂说:“那就还有四块钱,你用那四块钱,给我买瓶水吧。我渴了,没有带钱。”温软的语气,小动物一样水汪汪的祈求眼神。

林童童:“……”

林童童给傅遂买了一瓶矿泉水,给自己买了一支梦龙,后来在傅遂无比垂涎的眼神中,又给他买了一支便宜的小雪糕。

那天黄昏,他们两人肩并肩地坐在马路牙子上,人手一支雪糕。只是林童童的雪糕是梦龙,价值十元,傅遂的雪糕没有姓名,只要两元。

“你没和裴岳一起走吗?我刚才看见你们在篮球场。”其实他还看到裴岳吼林童童了,声音大到让路过的他都忍不住皱眉。

林童童顿了一下,然后狠狠咬了一口梦龙,没有说话。傅遂便也不再问了。

已经是秋天了,但夏天好像一个耍赖不肯回家的小孩,气温还是居高不下。

晚风轻轻吹过,只有微微的凉意,舒爽的让林童童烦躁的心情渐渐平顺下来。

林童童:“傅遂,问你个问题哦。”

傅遂:“什么?”

林童童:“如果你最好的朋友,有了新的朋友,看起来比你和他的关系还要好,你会怎么样?”

傅遂没有立刻作答。

他把弄着手里已经吃完了的雪糕棍,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道:“不可能……我是说,我最好的朋友,不可能会有比我还好的新朋友。”

林童童在心中惊叹:啊,果然是傅遂啊,无比自大又臭屁。

“因为,”傅遂转过头,看着林童童的眼睛,神秘一笑,“我最好的朋友,是‘学习’。”

林童童:“……”傻子。

七、

林童童不喜欢葛夏甜是有充分的理由的。

体育课跑米,林童童一骑绝尘。葛夏甜气喘吁吁地跑过终点,对早就蹲在树荫下喝水的林童童说:“童童,你好厉害吖,腿粗一点果然跑得快。”

中午吃饭,林童童打了二两米饭,吃得干干净净,碗底蹭亮。葛夏甜用筷子挑着一小撮米粒,笑眯眯地对林童童说:“童童,看到你我才知道什么叫‘饭桶’……哈哈,你别生气呀,我开玩笑的。”

班里有调皮的男生欺负女生,林童童一声河东狮吼,替受欺负的女生解围。葛夏甜崇拜地对林童童说:“童童,你好威猛哦,刚才大吼一声,像泰山一样有力量。”

可当男生们真的借此起哄,喊林童童“女版泰山”时,葛夏甜又委屈地哭了:“你们不要这样说童童!”

“?”林童童真的很难不露出困惑的表情:刚才不是你先这么说我的吗?

林童童向裴岳表达了自己的不悦,可她亲爱的发小哈哈大笑着说:“难道不是吗?”

林童童气得说不出话来。

只有傅遂明辨是非,很公道地说:“当然不是了,你一点也不像男生,更不像泰山。”

林童童看着傅遂,几乎流下了宽面条的热泪:呜呜呜,她错了,傅遂他不是“瘟神”,他是“包青天在世”!

“你明明更像哪吒。”傅遂一边翻着“男神”王后雄编写的教材解读,一边摇头晃脑地轻哼起来:“‘是他就是他,是他就是他,少年英雄,小哪吒!上天他比天要高,下海他比海更大!智斗妖魔,勇降*怪,少年英雄,就是小哪吒!’”

林童童:“……”

谢谢,再见吧您呐~

八、

周五放学,林童童照例在篮球场上等裴岳一起打篮球。可林童童等啊等,等来的却是裴岳推着脚踏车,后座上坐着葛夏甜。

葛夏甜手上蹭破了皮,拜托裴岳送她回家。

“童童不好意思,耽误你和裴岳打篮球了。”葛夏甜柔弱地说。

林童童瞄了一眼她嘟着嘴吹着的小伤口,忍不住笑了:“好的好的,你赶紧送她回家,晚点回去伤口就长好了。”

听了这话,葛夏甜立刻红了眼眶。从裴岳的脚踏车后座上下来,委屈但懂事地说:“裴岳,童童好像生气了。你们这么多年发小,不要为了我吵架……我自己回家好了。”

裴岳这个呆瓜,果然上套。他埋怨林童童,“你怎么说话的?你以为每个女生都跟你似的皮糙肉厚啊?”

要是换做别人这么说自己,林童童肯定蹦起来了,不捶死眼前这个被葛夏甜拿捏的死死的二愣子一顿,她不姓林!

——可说这话的人是裴岳,她……忍了。

“哦。”林童童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。

“那我们走了哦。”

裴岳骑着脚踏车,葛夏甜坐在他身后。

林童童看着葛夏甜,葛夏甜也看着林童童。刚才面对裴岳时,那种小心翼翼、委曲求全的表情不知何时从葛夏甜的脸上退去,取而代之的是胜利者的微笑。

九、

林童童心里很闷。

不知不觉间暮色四合,喧闹的校园像一锅逐渐冷却的水,无声无息地平静下来。操场上,只听到林童童运球时,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。

因为被老王揪去帮忙批改作业加“谈心”,那天傅遂很晚才回家。

他骑着脚踏车经过篮球场。林童童单薄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里显得特别孤单。

“林童童。”傅遂单脚撑地,坐在脚踏车上喊女生的名字。

林童童起跳投篮,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,扭头看向傅遂的方向,然后下一秒,撞到篮筐的球飞回来,重重砸在她的太阳穴上。

新伤旧恨堆一块了。

林童童愣愣地看了傅遂几秒钟,然后皱起脸,“哇”的一声哭了出来。

傅遂丢了脚踏车,飞快地跑向林童童。可到了她跟前,傅遂又不知道自己能为她做什么。

少年手足无措的样子笨拙而好笑。所以林童童哭着哭着,忍不住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。这“笑”是被压抑之后喷发而出,所以气势格外庞大,还带出了一个巨大的鼻涕泡。

林童童呆住了。

傅遂也呆住了。

林童童就那么顶着一个巨大的鼻涕泡看着傅遂,看着少年脸上的表情从震惊道惊叹,又从惊叹变成无法克制的笑意。

林童童望着傅遂侧着脸,抿着嘴角,右手握拳抵着自己的嘴唇,努力憋笑却还是笑到双肩颤抖的样子,“哇”的一声,又哭了。

呜呜呜,这次她真的丢脸丢大了!

傅遂好不容易才止住笑。他歪头看着林童童,林童童眼眶红红地回望着他。

英俊的少年和委屈的少女四目交接——然后,只见英俊的少年伸出一根手指头,轻轻戳破了那个圆圆亮亮的鼻涕泡。

——好的,这次林童童是真伤心了。

十、

为了“赔罪”,傅遂请林童童去吃哈根达斯。

时间过得真快,转眼已经入冬了。

林童童捧着一杯草莓香草味的双球冰淇淋,低着头,在冷风中边边走边吃,边吃边抖。

“还在难过吗?”傅遂跟在她身旁,小声嘟囔道,“至于吗?”为了那个叫裴岳的家伙?

林童童摇摇头,抬起雾蒙蒙的双眸看着傅遂,又抖了一下,答:“不难过了,就是冷。”

傅遂:“……”

在路边早早开了暖气的奶茶店里,林童童吃完了那杯“敲诈”来的哈根达斯,也讲完了她今天为什么情绪低落的原因。

“你说我是不是太小心眼了?好朋友有了新朋友,我应该开心,而不是生气,对吗?”

傅遂喝了一口半温的奶茶,看着林童童,淡淡道:“当然。”

“果然是我太小心眼了。”林童童耷拉下肩膀,垂下头。

傅遂看着她,眼神发软,修长的手臂横过小小的圆桌,揪了揪林童童的双丸子头。

他声音微沉,含着笑意说:“你会有这样的情绪很正常,因为你们友情的天秤发生了倾斜。以前是你和裴岳一人一边,是对等的;现在裴岳那边多了一个葛夏甜,而你这边还是一个人。”他顿了顿,蛊惑般,凑近林童童的脸,轻声道,“不如……你把我加到你那边的天秤上?我很压秤的,你有了我,一定赢。”

十一、

一开始,林童童觉得傅遂这种“学习机器”,大脑运作的方式好像和她这种普通人不太一样,他给的建议完全就是在唬烂嘛!但,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,林童童又觉得傅遂说得也不是完全没道理。

因为她发现,自从自己刻意疏远裴岳,而和傅遂交好之后,葛夏甜的态度变了。

最后连神经粗大的裴岳都忍不住跑来问林童童:“你说,葛夏甜最近是怎么了?”

林童童捏断了手里的铅笔,气得牙痒痒地说:“她大概是,改变了‘路线吧’。”

葛夏甜最新的目标改成了傅遂。

她接近傅遂的招数和她接近其他男生时用的招数差不多——在这个方面,她有点大意了。因为这世上的男生分两种:一种是其他男生,另一种是“傅遂”。

那天,葛夏甜拿着刚发下来的数学试卷,走到傅遂身边问数学题的时候,林童童咬着根棒棒糖,刚从外面回来。

她只听葛夏甜用那种人畜无害软甜少女音问道:“傅遂,我可以向你请教几个数学题吗?”

傅遂头也没抬:“不能。”

葛夏甜毫不气馁,继续道:“拜托啦。”

傅遂抬了抬眼。葛夏甜面上一喜,迅速把自己的试卷摊开在他面前:“你不要笑我哦,我们女生天生没有数学头脑……”

傅遂冷冷道:“你笨就算了,干嘛拉所有女生给你垫背?”

葛夏甜:“哈?”

傅遂:“林童童也是女生,可她数学就很好。这次也就跟我差了三十几分吧,进步很大。”

虽然傅遂的样子还是很臭屁,但林童童仍被他夸得心花怒放。

葛夏甜的脸色已经不太好了,但她努力打起精神,眨巴眨巴着圆圆的杏眼,自贬道:“对呀,我就是这样笨笨的,常常吃亏,不像童童那么聪明。”

“哦。”傅遂面露不悦地把葛夏甜的试卷还给她,继续埋头看他的“王后雄”,“我最讨厌笨蛋了。”

他发音清晰,字字如镖,镖镖致命。

葛夏甜咬了咬牙,扭身时看到吃着棒棒糖的林童童,脸上再也挂不住招牌式的甜美笑容。

林童童往自己椅子上一坐,咬着棒棒糖,“咯吱咯吱”,咬得嘎嘣脆。

“哪有人像你这样吃棒棒糖的?”傅遂大约是嫌她吵,扭头看她,下颌线弧度完美。

这人,毛病真多。

可她林童童今天心情好,她摇头晃脑地乐道:“我呀。”

傅遂看着林童童嘚瑟的样子,不知怎么,被她的快乐感染了。他也笑道:“厉害厉害。”

林童童拱手作揖:“承认承认。”

上课铃响,两人不再说话。但林童童只忍了十分钟。在第十一分钟的时候,她终于忍不住给认真听课的傅遂写了张小纸条:你和葛夏甜说得话,我都听到了。嗯,有点出色。

傅遂打开纸条扫了一眼,唇边泛起一抹笑,唰唰写了几笔,又把纸条丢回给林童童。

林童童打开纸条,只见上面多了龙飞凤舞的十个大字:一物降一物,我能降万物。

林童童:……

十二、

又是一年的九月,新学期开学,林童童发现自己“红”了,走哪都有人围观。原来,她和裴岳的照片被人发在A中学生用来发匿名消息的公共微博账号里,浏览过万,人气爆棚。

那个发匿名消息的人其实只发了两张照片:第一张是林童童和裴岳戴着口罩从某旅店出来;第二张是两人在对视微笑,背景依然是那家旅店。

傅遂说,那“造谣者”是个高手,没有一句文案,却成功地让人所有人脑海中炸出了暧昧的蘑菇云。

林童童觉得整件事都狗血极了。她无辜道:“我们那天真的是约了一起学习。因为快期末考试了,裴岳家楼上装修,我妈在家打麻将。那家旅店是裴岳姑姑开的,有空调,又安静,所以我们才去那里学习的。”

林童童说这话时,她和裴岳和傅遂正围坐在一起,讨论这起“狗血绯闻事件”。她解释完后,裴岳面露不安,而傅遂很久都没说话,只是安静地看着林童童。

“你不信?”林童童紧张兮兮地问。

傅遂看着林童童小心翼翼,屏息等待他回答的样子,忍不住弯了弯嘴角:“信。你说什么我都信。”

十三、

校方最后接受了林童童和裴岳的解释,但要求他们在周一晨会时做“检讨”。

裴岳的检讨很简单,只是说到他和林童童只是在他姑姑开的旅店里学习时,台下的人“轰”的一声,都笑了。

林童童的呼吸一下急促起来——轮到她了。

那天是个阴天,乌云黑沉沉地压在头顶上,而台下是,是乌压压的几千个人影。造谣者,也藏匿其中。

很好笑,造谣者安然无事,被造谣者却被“公开处刑”。

“虽然此事纯属子虚乌有,但我也应该借此自省,在平日和男生交往时,要更注意分寸,恪守界限。做个自尊、自爱、自强的女生……”林童童念到那句老王特地给她用红笔加的内容时,视线有点模糊,但她没有哭。

林童童一直撑到晨会结束,才独自跑到学校天台,坐在无人的空地上,任凭眼泪肆意流淌。

她哭得那么大声,连傅遂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都不知道。直到她的额头被人用食指轻点着往后推,被迫抬起脸——而逆光之下,她还没看清来人是谁,脸上就被拍上了一张纸巾。

“哭得丑死了。”傅遂说。

林童童揭开一点纸巾,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,看着眼前的少年,啜泣着问:“你,你来干嘛?”

“来告诉你一件事。”傅遂半弯着腰,看着林童童的眼睛,笑容温柔而清澈,“不是你的错。你没有做错任何事,你也没有不自尊、自爱、自强。林童童,你被泼了一身脏水,可你仍是这世上最好的小姑娘。”

十四、

人生是一条开往未知的列车,一件小事都可能改变原来的运行轨道。

“狗血”的绯闻事件没有改变林童童,但被迫当众检讨的这个屈辱瞬间,以及从那之后,裴岳开始躲着林童童,仿佛她是个很会惹麻烦的“瘟疫”——这两件事,彻底改变了林童童。

她不再是那个开心就大笑,伤心就大哭的霸气“小哪吒”了。她埋头学习,恪守界限,认认真真向傅遂看齐,做一台沉默的学习机器。

生为“学习机器”的始祖,傅遂是林童童那段时间里唯一的精神支柱和共同前行的伙伴。

高考像一场海啸,带着巨大的威慑力席卷而来,又迅速褪去。

最后一次去学校那天,林童童在车棚停放脚踏车的时候,看到了裴岳和葛夏甜。裴岳骑着他的银灰色脚踏车,后座装了软垫,上面坐着葛夏甜。

林童童以前也常坐裴岳的脚踏车回家,她说他的后座硌人,可裴岳从没当回事过。

友情和爱情之间差着多少距离?

也许在裴岳心里,那根本不是距离的问题,而是次元都不同。

裴岳看着林童童欲言又止,倒是林童童对他笑了笑,然后转身走了。她经过裴岳身边时,听到一句极轻的“对不起”——轻的像一个幻觉。

其实那起“绯闻事件”还有后续。

傅遂不知通过什么办法,拿到了旅店对面的监控视频——视频拍得很清晰,拍摄者是葛夏甜。

林童童想要找葛夏甜对峙时,裴岳拦住了她。“童童,你放过她吧……都快高考了。”

林童童看着裴岳的眼睛,他的眼底有关心、有焦急、有不安……还有愧疚。

“你是不是早就知道?”

裴岳没有回答林童童的问题,只是艰涩地说:“她原本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,她不知道会闹得这么大……童童,她现在很害怕,很后悔。你就算了吧?”

林童童从来没有那么伤心过,也从来不知道,原来自己多年的好朋友裴岳,是这么一个是非不分的人。

林童童掉泪的同时,傅遂一拳打在了裴岳的鼻子上。

十五、

最后回校那天,傅遂没出现,所以毕业照上也没有他。但他的名字以非常嚣张的姿态出现在校门口的大红色横幅上。

他考了全省理科第一,A中有史以来第一个省状元。

老王最后一次给大家上班课,依然风趣幽默,但带着即将分别的哀伤。

林童童平静地给班里的同学写同学录,写祝福,只是心里空落落的。

她身边那个属于傅遂的位置空着,就像她的心房也空了一块。

傅遂的手机始终无人接听。好几次,林童童跑到他家附近来来回回的闲逛,“偶遇”也始终没有发生。

傅遂这个人,就像他突然转学出现一样,又突然消失在林童童的生活里。

他就像专门来辅导她学习的,高考完了,他便功成身退了。

林童童把傅遂的名字写满了自己的日记本,愤怒的,怀念的,不安的,哀伤的。

十六、

八月的某天,林童童游完泳,在游泳馆门口的全家超市的冷柜前,犹豫着买哪个口味的冰淇淋时,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推开冷柜的玻璃移门,拿了两支梦龙。

她抬眼,傅遂的脸就那么清晰地印入她的眼帘。

“今天带钱了,我请客……唔?”

傅遂的尾音,消失在林童童力大无比的一记推搡中——他被推得撞在身后的货架上。而女生转身几乎扑进冷柜里,嘴里念叨着:“吃梦龙,太便宜你了,我要挑个贵的,最贵的,最贵最贵的……”

林童童哭了。

如果你试过可能永远也见不到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了,而你甚至连句再见都没来得及说,那么当你再看到那个人的时候,你也会哭的。

十七、

傅遂“消失”的理由说起来一点也不特别。

他转学到林童童的学校,原本只是暂时借读,连高考都不在计划内,因为家人早就为他铺好了出国的路,而高考结束后为期一个月的游学行程,也是早早就安排好的。

“那你回来干嘛?”林童童心里一凉,言不由衷地问道。

傅遂看着林童童微笑,眉眼温柔如春光,如新月。

“回来看看你。”

“然后呢?”

“然后和你一起上大学呀。”傅遂戳了戳林童童的双丸子头,轻声赞叹道,“我的小哪吒真棒呀,超常发挥。”

“你,你不是要出国吗?”林童童拍掉对她的发型极不尊重的傅遂的手,气鼓鼓地说。

“我考了全省第一,我爸嘚瑟死了,一高兴就不管我了。”傅遂斜眼看着林童童,“这下你知道,为什么最后一段时间,我那么拼了吧?”

“为什么啊?”林童童一脸茫然。她真不懂这中间有什么联系。

傅遂气笑了,又戳林童童的脑门:“笨死了。我要向我爸爸证明我足够优秀,才有资本和他谈判,关于我未来的走向。”

林童童终于好像明白了什么。她沉默地看着傅遂,眼眶一点点泛红。

“你天资还是有点儿的,但是开发的不好,以后让我领着你,护着你,看着你吧。”傅遂歪头笑的样子很自大,可是语气却那般温柔。

林童童看着他落满星星的眼睛,在抱住傅遂的时候,突然想起一句泰戈尔的诗:“长日尽处,我站在你的面前,你将看见我的伤痕,你会知晓我曾受伤,也曾痊愈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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